“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錄取通知書上是一個校名，學生證上卻是另一個校名，學生上了一年學，也不知道自己就讀的到底是哪家學校；沒有學歷教育資質的培訓機構，卻在招生時聲稱可以發放大專學歷證書……記者通過調查發現，在撲朔迷離的公司、學校關系背后，暴露出“聯合辦學”的混亂與監管的漏洞。

　　又到招生季，來自江蘇蘇北某地的李強（化名）卻還在為一年前的決定懊悔不已——去年此時，他為中考成績不理想的女兒選擇了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的“五年制大專”。一年過去，他感覺受騙了。

　　一所學校三個名字，就讀一年還不知上的哪家學校

　　李強告訴記者，2013年7月，有人自稱“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招生處”工作人員向他介紹，不用考試便可就讀這家學院。果然，8月底一張紅色的“錄取通知書”寄來了，同意李某某（李強的女兒）入該院五年制大專學習，學歷大專，蓋章為“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招生專用章”。

　　入學后，李強女兒發現學校發的學生證上印的校名是“南京電子信息技工學校”。學校老師稱，這是臨時發的學生證，以后會改校名的。

　　今年6月，李強發現，學校新出的招生簡章上，校名已經改成了“南京南洋技工學校”。李強說，他是沖著“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是中國航天工業集團下屬單位”，才放心地讓女兒入學的。如今，他還不知道女兒究竟在哪所學校上學，感覺“上當受騙了”。

　　據學生介紹，學校一屆招生約390人。學生家長告訴記者，學校的學費是每年7800元，加上住宿費和雜費，一年的費用總計約12000元。

　　6月21日，江蘇省教育廳稱，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無面向社會招生的辦學資質”，提醒廣大學生和家長避免上當受騙。同日，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也發表聲明，稱違規辦學之事系原合作辦學單位“南京天航教育科技院”所為，與其無關。

　　采訪中，南京天航教育科技院負責人王海龍對記者說，學校今年的招生工作已經停止，老生如果愿意退學或轉學，他們將退還學費。

　　然而，對于李強的女兒來說，即使學費全額退還，這一年的時間卻永遠也退不回來了。

　　宣稱能夠拿到學歷證書，實際上不具備學歷教育資格

　　在招生過程中，“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招生辦公室工作人員”介紹，這是一所可以發放大專學歷證書的學校，學校實行“3+2”教育，前3年是在學校下屬的“南京南洋技工學校”學習，后兩年根據所學專業到不同的大專院校學習。

　　在一份“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和“南京南洋技工學校”的招生簡章上寫道，“實現職業教育與學歷教育，應用技術與綜合素質培養的無縫銜接”。

　　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位于南京夫子廟附近，是中國航天科工集團所屬的管理干部培訓基地和管理科學研究基地。2010年4月，南京市教育局向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培訓中心核發民辦學校辦學許可證，辦學內容為高考復讀和職業資格考前輔導，有效期4年。

　　據該學院院長廖建平介紹，2010年，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與一家名為“南京天航科技院”的公司聯合舉辦自考培訓項目，并簽署一份協議。

　　記者在這份“聯合辦學協議書”上看到，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同意將其法定名稱冠于合作項目之前，并在招生宣傳、教學組織、學生管理過程中使用，學院在其本部提供招生咨詢點一處，提供一定數量的師資為學生授課，以及提供學院招生專用章加蓋于入學通知書。

　　協議顯示，南京天航教育科技院是收費主體，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每年從培訓費或其他收入中提取50萬元作為固定合作回報。

　　其實，早在簽訂聯合辦學協議前的2008年，王海龍與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就展開實質性的合作，對外以該學院的名義招生。

　　當年進入該校機電系學習的小王（化名），發現這所學院并非他們承諾的可以給予大專文憑。“當時，一位老師承諾，只要學生交7000元，就可以給他們去買張文憑。”小王說，機電系大約有100名學生，有70多人交了買文憑的錢。但隨后，小王就“再也找不到這名老師，學生們也沒有拿到任何文憑”。

　　南京市教育局招生管理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強調，“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只是個培訓機構，不具備學歷教育資格”。

　　 一家公司如何與學校“聯合辦學”

　　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南京電子信息技工學校、南京南洋技工學校，這三所學校到底是什么關系？

　　一名知情人士稱，王海龍是把這些學校聯系在一起的關鍵人物。

　　2009年，王海龍在南京市玄武區工商分局以5萬元注冊了“南京天航教育科技院”，經營范圍為教育信息咨詢。

　　2010年，王海龍以這家公司與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簽訂聯合辦學協議。因為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沒有學歷教育資格，只能舉辦自學考試的培訓，王海龍便到全國各地去掛靠有學歷教育資格的學校，將學生的學籍注冊到這些學校里。

　　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院長廖建平說：“因為在聯合辦學期間對方多次違規，因此在2012年底合同期滿后雙方解除了合作關系。”

　　不過，在2013年和2014年，王海龍仍然在使用“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的名義招生。而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似乎也無意用法律武器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同樣，“南京電子信息技工學校”曾經是王海龍的合作方。王海龍以該校招生負責人的身份對外招生。

　　2014年，王海龍又與南京南洋技工學校合作，成為該校招生負責人，每月底薪8000元，每招一個學生拿到提成500元。南洋技工學校校長劉彩蓮告訴記者，王海龍受聘為該校常務校長，全權負責招生工作和日常管理。

　　有教育界人士指出，無論是南京電子信息技工學校還是南京南洋技工學校，均為南京勞動部門準予辦學許可、開展職業技能培訓的非學歷教育機構。

　　屢遭曝光屢次違規，誰來監管其中貓膩

　　談及對“聯合辦學”的監管問題，江蘇省教育廳相關負責人強調，應遵循“誰審批，誰監管”的原則。

　　據了解，針對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違規辦學行為，江蘇省教育廳擬于今年停止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作為蘭州交通大學函授站在江蘇進行招生。

　　對于其它兩所技工學校，江蘇省教育廳社會教育處處長張鯉鯉稱，技工學校由人社部門審批，具體監管措施應以人社部門為準，“本著維護學生利益的角度，將督促有關方面妥善處理此事”。

　　南京市人社局相關負責人說，近期該局將啟動對南京電子信息技工學校辦學情況的調查；因為南京南洋技工學校存在虛假宣傳、違規招生行為，“在媒體和招生簡章中發布的專業設置、校址、校長等方面與事實不符”，對其作出取消2014年招生資格的處理決定。

　　南京市人社局人力資源開發處的張會清說，當前人社部門尚無職業教育機構監管的細則，造成對學校違規程度難以界定，處罰措施難以把握，也導致“在監管過程中感到很為難”。

　　作為一家公司，南京天航教育科技院涉嫌違規辦學，這應該由誰來監管呢？江蘇工商系統一位人士認為，應該由教育部門而非工商部門監管。

　　記者搜索了“南京航天管理干部學院”的相關新聞，發現近年來有多家媒體曝光過該校違規招生辦學，但王海龍以學院名義招生的活動并未被制止。

　　采訪中，一位學生家長說：“這樣的招生辦學不能再誤人子弟了，希望能追查到底。”


 

【本網責編　付亞男】